生育率下降的国际观察

　　自18世纪后期欧洲开启工业革命以来，人类社会发生了史无前例的巨大变革，在人口领域发生的最显著变化是人口转变历程的启动，人口再生产类型从高出生-高死亡的传统模式逐渐转变为低出生-低死亡的现代模式。在这一过程中，生育转变因其影响因素的复杂性、转变过程的多样性和后果的严峻性引起了政府部门和学界的广泛关注。纵观过去数百年人类社会经历的生育转变过程，从早期萌发于零星国家和地区的局部现象，逐渐演变成遍布世界各个角落的全球性现象，甚至有学者将生育转变称为20世纪世界人口发展的最深刻变革。在全球范围内，几乎所有国家和地区都曾经或正在经历生育转变，妇女生育水平从高到低，终身生育子女数显著减少，这是各国生育转变过程呈现的共同趋势。但期间由于各国社会、经济、文化、政治等背景环境相差较大，世界生育转变过程也表现出丰富的多样性，如西方国家生育转变起步较早但花费的时间较长、发展中国家起步晚但转变快。

　　将全球人口视为一个整体来看，世界范围内妇女生育水平从19世纪末开始出现较明显的下降，总和生育率从5.8左右下降至1945年的4.58，期间受两次世界大战的影响在特殊时期曾出现明显的凹陷。进入21世纪中叶以后，发达国家出现补偿性出生高峰，即战后“婴儿潮”，如美国在1946-1964年共有7590多万婴儿出生，与此同时，第三世界民族国家独立使其社会经济秩序得以恢复，妇女生育水平增加，共同推动世界总和生育率在20世纪40年代后期至60年代初出现回升。从20世纪60年代开始，世界总和生育率进入快速下降的通道，从1963年的5.32大幅减少至2000年的2.73，降幅接近50%。进入21世纪以后，世界总和生育率继续维持下降趋势，但降速逐渐放缓，2021年降至2.32。从总和生育率来看，现阶段世界人口仍处于生育转变过程中，且接近转变的尾声。在1950-2021年期间，发展中地区总和生育率下降了3.51，降幅为59%，是推动同期世界生育水平下降的主要力量。分地区看，拉美和加勒比地区、亚洲为世界生育率下降贡献力度最大，总和生育率分别下降了3.93和3.76，降幅分别为67.85%和65.98%。2021年，世界上共有47个国家和地区(包括中国)总和生育率在1.5及以下，77个国家和地区处于1.5-2.1之间，另有112个国家和地区在更替水平之上。

　　考察典型国家和地区的总和生育率变化过程。自1950年以来，生育率下降普遍发生在各个国家和地区。美国总和生育率从战后的3.6左右下降至2021年的1.7左右，法国从3.0下降至1.8。相较欧美国家而言，亚洲国家和地区总和生育率的下降更令人瞩目。日本从1950年的3.7左右下降至2021年的1.3左右；韩国从6.0以上下降至0.9以下，也是目前世界上生育水平最低的国家和地区之一；新加坡也经历了大幅且迅速的生育转变过程，总和生育率从6.6的高位水平下降至2021年的1.0左右。可见，生育率下降是各个国家和地区普遍经历的人口过程，并非我国独有。

　　从终身生育率的变化来看，生育水平的下降也是全世界范围内的普遍趋势。在1935-1972年出生队列中，多数国家和地区妇女终身生育率经历了明显的下降过程。加拿大、葡萄牙、西班牙、法国、苏格兰、荷兰、斯洛伐克、奥地利、英格兰和威尔士、意大利和日本的妇女终身生育率分别从1935年出生队列的6.15、5.75、5.36、5.18、5.16、5.00、5.42、4.90、4.82、4.57和4.10下降至1972年出生队列的3.60、3.31、2.84、3.98、3.44、3.53、3.69、3.30、3.78、2.93和2.89，分别减少了2.55、2.44、2.52、1.20、1.72、1.47、1.73、1.60、1.04、1.64和1.21，降幅分别为41.46%、42.43%、47.01%、23.1%、33.2%、29.4%、31.9%、32.7%、21.5%、35.9%和29.5%。与这些国家和地区类似，我国妇女终身生育率在考察队列范围内也经历了显著的下降过程，但也表现出自身的一些独特性。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相比，我国妇女终身生育率的起点水平并非最为突出，但下降幅度确实最大的，从1935年出生队列的5.31下降至1972年出生队列的1.77，减少了3.54，降幅达到66.67%。我国是考察的国家和地区中妇女终身生育率下降最大、低点最低的国家，也是1972年出生队列终身生育率处于更替水平以下的唯一一个国家。

　　结合国际生育转变的经验观察和我国生育转变实践，可以看到生育率下降是现代社会人口发展的必然趋势，几乎所有国家和地区在进入现代社会以后都陆续开启了生育转变过程，虽然在转变起步时间、起始水平、转变速度等方面存在差异。在转变之前，多数国家和地区的妇女总和生育率在5.0以上，较高的生育水平和当时社会较高的死亡率、避孕节育知识和服务的缺乏、传统大家庭观念等密切相关。在转变过程中，生育数量的下降首先发生在多孩生育，尤其是4孩及以上生育明显减少，随着生育转变过程的深入，二孩生育甚至一孩生育也将减少。在后生育转变阶段，妇女平均生育年龄往往出现推迟趋势。同时，在各国生育转变过程中社会经济因素发挥了重要作用，甚至是主要作用。我国生育转变过程呈现出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类似的规律性特征，但同时也有其特殊之处。与其他国家和地区相比，我国生育转变开始的时间较晚但转变速度很快，转变的迅速性尤为突出。我国生育转变过程的启动受到生育政策的影响，具有一定的外部干扰性。在20世纪90年代之前，生育政策对妇女生育率下降的作用尤为明显，其后社会经济因素逐渐趋于主导地位，因此我国生育转变的起步超前于社会经济发展。在转变过程中，传统文化观念和社会制度驱动的男孩偏好与政策生育数量规定之间的冲突曾引发强烈的生育性别选择动机，导致出生人口性别比失衡。

来源：人口论坛